庞黄盯着窗外的灯海。
他喜欢站在高处俯瞰繁华夜色的感觉。为了这感觉，他付出的是月薪的55%。
但此刻，他眼前浮现的却不是夜色，而是苑璃苏俏丽的脸庞。
“我是不是疯了。”他自言自语地咕哝道。根据他的经验，他通常不会记住只见过两次的人的脸。
而且他为什么要想着她呢？他们甚至没有真的认识过。
当然，她是个美女，而他活了将近80年，还没谈过恋爱。但这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因为在这个变得更慢而不是更快的世界里，父母和荷尔蒙仿佛都失去了催婚的热情。
再说，没谈过恋爱的责任完全在他自己。可能是因为生育他之前就打定主意抛弃他，他的父母没有在最基本的基因编辑套餐——也就是防止衰老和预防一部分重大疾病（比如修复Rb、p53、Ras和BRCA1等高致癌基因）——之外再增加任何自选项目，这导致他的相貌、智力和体能都比较一般。他平时倒也不太在意这些，因为这些原本是缺陷的地方反而让他显得与众不同。
只是，一碰到美女，他就自惭形秽了。
他极少主动接近女性。由于他相信她们一定不会喜欢其貌不扬、又没什么本事的自己，所以也从不试图让她们喜欢。但这不能完全解释他今天的奇怪心态。
秦思晴也是一个美女。她可能是到目前为止跟他关系最亲密的异性，而他对她并没有这种感觉。他想了半天，也只能解释为秦思晴在他面前始终保持着独立坚强的形象和稳重干练的气场，不像苑璃苏那样楚楚娇弱、容易激起男性的保护欲。
“算了，想这干什么，你可真够无聊的。”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
反正她的命他已经救了，看望也看完了，连曹科长都说这样就行，不必再调查什么。所以，他完全可以彻底忘掉这件事，继续享受漫长而平淡的生活。
可是……调查？
对了，曹科长为什么要说“不必进行调查”？他本来就没打算搞什么“调查”啊。
“但这里面确实有值得‘调查’的地方。”他险些第三次自言自语。不过这次他忍住了。
与此同时，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苑璃苏身上的河豚素β混合剂是哪来的？她不太可能在车祸前很久就服用或注射了这种药剂，但在车祸的瞬间，她是如何让药剂进入体内的？是她自己主动这样做，还是别人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对她这样做？
药剂的剂量也是一个关键——如果使用的剂量太大，她就不会“伪装”死亡，而是真的死亡了。但“剂量”这个东西因人而异，要想做到恰到好处，必须熟知她的体质状况。
那么，这个熟知她体质状况的人（不排除是她本人），使用这种药剂的本来目的是什么？是“伪造”死亡还是“制造”死亡？
这些问题，本来可以通过行驶记录仪解答一部分，可是记录仪碰巧又故障了。话说，这真是“碰巧”吗？
秦思晴说，发生这种故障的概率很低，但不是没有。而现在的问题是，在记录仪发生故障的同时，“她”似乎也故障了，竟然搞错了苑璃苏的生命体征……
这个概率，有吗？
庞黄突然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打了个寒战。
这套公寓只有一室一厅一厨一卫，除了那间几乎不用的厨房，所有房间都亮着灯。没有眼睛在盯着他。
他也不是技术阴谋论者。既然官方声称，“她”不会对任何公民进行跟踪和监视，他就真的这么相信。
可是，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她”无处不在，甚至能穿透他的思想。
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在他脑海里盘旋。他仿佛触碰了什么了不起的、远远超出自己想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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