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黄从不知道京畿地下铁的隧道居然这么长。他努力回想历史书上关于地下铁的记述，但秦思晴的体香妨碍了这种努力。
这飞船的驾驶舱真的太小了。庞黄蜷缩在座椅上，好让他怀里的秦思晴尽可能舒服一些，不过她显然对此毫无知觉。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与异性有如此亲密的动作。她就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怀中，但他可能是因为知道这并非出于她的本意，所以没产生任何绮念。
苑璃苏一直不说话。她偶尔侧头看看他，他也偶尔侧头看看她，但他们默契地保证目光从不交接。庞黄确信苑璃苏不再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飞船忽然打了个弯，从隧道一侧的某个孔洞中钻进了一个天然洞穴。至少从夜视仪上看，这是个天然洞穴。
他们沿着洞穴向斜上方飞了几分钟。当庞黄发现他们终于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周围的夜色已经跟隧道里一样浓郁了。
“这是哪儿？”庞黄透过侧面的舷窗向外看去，远处似乎有一片灯海，而他们所处的地方却是一小块林中的空地。
“京畿南郊。”苑璃苏简单地说。她打开座舱，“我们得把她放下了。她快要醒过来了。”
“可是——”庞黄犹豫地说，“把她放在这里——”
苑璃苏皱起了眉头。不过她的神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更像是痛楚。
“只能把她放在这儿了。”她有气无力地说，好像生命力正从她体内流走似的。“我保证她会很快醒过来，然后她就会联系他们的人。她会告诉他们，咱俩抢走了飞船，而且是从这个地方逃跑的……”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已经够麻烦的了。”苑璃苏苦笑着说，“相比她的安全，你更应该担心咱俩的安全。”
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算了，你还是只担心你自己的安全吧。我这里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庞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愣了一会儿，然后机械地把秦思晴抱出座舱，放在一块看上去很舒服的草坪上。
“飞船起飞的时候，不会伤到她吧？”他问。
苑璃苏转过头看着他。月光正好照射着她的脸，这让庞黄看见了她眼眶里噙着的泪水。微风拂过林间，远山寂寂，荒草幽幽，他忽然觉得这一刻有种异样的美好。
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但最后她只说了一句：“不会的，放心吧。”
庞黄又低头看了看那个跟他相识了几十年的女人。他没再费心问她是如何昏过去的，反正苑璃苏自有办法，此刻他想的是，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用心地看着她。
月色下的她有种静谧的美。他当然知道，她其实并没多么在意过他，然而在分别的时刻，他却不由自主地想到这可能是与她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同时，这也可能是与他熟悉的生活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即将跟一个认识不到48小时的女人走上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路，现在到了跟过去告别的时刻。
于是，他跪在秦思晴身边，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这是一个在他自己看来都莫名其妙的动作，但谁让他就是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呢。
当他再次坐到苑璃苏身边时，似乎看见她左颊上挂着一滴泪珠。
“告别完了？”她淡淡地说。没等他回答，她就再次启动飞船，飞上了夜空。
这次轮到庞黄有很多话想说。但他忽然觉得自己丧失了语言功能，或者说丧失了使用这种功能的兴趣。
“你的适应速度倒是超出预期。”苑璃苏又说。庞黄觉得飞船似乎正在朝西南方向飞去，不过他不太确定。
“什么适应速度？”
“就是你对整件事的适应速度啊。”苑璃苏扬了一下眉毛，“我发现你开始变得不爱说话了。”
“我确实爱唠叨，让人讨厌。”庞黄承认道，“但我好像没在你面前表现过吧？”
“我可没说你讨厌。”苑璃苏忽然抿嘴一笑，这让她脸上的淤青更加明显了，“只是说你好像不再那么毛躁了，这是好事。”
直到这时，庞黄才想起帮她处理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唉，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但也不轻啊。”这飞船上居然没有便携式外伤治疗仪，他只能拿纸巾简单地擦拭一下那些伤口，“身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伤口啊？疼吗？”
“说不疼那是假的，我可是被她摁在地上摩擦呀。”苑璃苏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歉意，“唉，说起来也挺丢脸的，两次在你面前输给别的女人——”
庞黄的心跳忽然加速了。“那有什么，我只是心疼——不我是说——担心你——”他着急忙慌地说，“我可没觉得你丢脸，你非常——厉害——”
“行了行了，我没事。”苑璃苏笑着说，似乎真的有点开心，“现在时间不多了，得抓紧说正事了。”
“正事？”庞黄重复道。他不太确定想不想听到她接下来的话，但他可以确定，他的心跳已经从每分钟200次骤降到了20次。
“首先我要跟你说的是，目的地我已经设置好了，如果途中我昏迷什么的，你也不用管，继续让飞船按设定航程飞就行。如果碰上了紧急情况，需要切换手动驾驶，只要不更改目的地，仍然可以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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