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编辑技术可不只能用于对抗HIV病毒。
就拿CCR5基因来说,它的变异还有很大概率能增强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其他基因也都有这样那样的功能。
那么,自然就有人会想,能不能通过基因编辑,让人类对一切已知病毒免疫呢?能不能通过基因编辑,提高人类的智力、体力,甚至改变人的相貌、身材呢?
再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这个问题:基因编辑技术,可不可以改变人体的新陈代谢,让人长生不老呢?
特别是当科学家发现基因环具有控制基因表达程度的功能之后,人类其实已经无限接近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当然,这些事在普通人,也只能随便想想,但对那些既有实力又有想法的人来说,理论却可以变成现实。
大家嘴上当然都说“干这样的事是逆天而行”“人不应该违背自然规律”之类的话,但事实上,愿意逆天而行的人从来都不少。
终于,在2176年,77岁的富豪艾尔伯特·泰勒向世人承认,在他出生前,他的父母对他实施了基因编辑,这使他的身体一直停留在39岁的状态。
后来,他的名字作为“第一个现代人”被载入史册。据科学家们推测,他当年应用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完全可以让他活到今天,不过在2203年,他还是因为承受不住舆论压力而自杀。
“他是个诚实的人,但他的父母应该把他的情商基因也改好。”这是现代的人们对他的评价。
不过,当年的人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要知道,泰勒之所以承认自己接受了基因编辑,并不是因为他诚实,而是因为他在私人庄园旁边的林地里散步时忘记了化妆,不小心被路人拍到,迫不得已才承认的。
自从泰勒承认基因编辑的存在之后,人们又陆续发现66个与他类似的“现代人”。那时,基因编辑还没有全球统一的技术标准,这些人使用的技术并不完全相同,不过他们也有个相同点:都很有钱。
于是,没钱的人感到了极端愤怒。
庞黄记得一个不太出名的古代魏国文学家好像说过:在死亡面前不平等,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不平等。所以他大概能想象当时穷人的心情。
穷人们开始反抗。反抗无效,他们就拒绝生育,目的是不再让自己的孩子成为“那些混蛋”的奴隶。
一开始,富人们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一来,总人口减少意味着每个人可以拥有更多资源,这是好事;二来,劳动力的缺口可以由机器人来填补,反正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可是仅仅过了10年,他们就意识到问题没这么简单。
因为科学家还没能让人工智能拥有人类那样的欲望。
要知道,人类之所以进步,绝不仅仅是因为人类能够进步,更是因为人类愿意进步。大家总是渴望得到更多、过得更好。
比如,快餐店不停地做汉堡,是因为不断有人愿意吃汉堡。富人当然可以把做汉堡的人换成机器人,但问题是,机器人只会做,不会吃。
也就是说,如果人类数量减少,市场需求也就随之减少,于是生产就会过剩,过剩之后就不会再生产。本来富人们觉得,反正商品都是机器人生产的,过剩也就过剩了,可他们很快发现,这样的经济连自己的欲望都刺激不起来。
那感觉,就像在玩一个没有“屌丝玩家”的网游一样。
看来,只能向穷人出示诚意,让他们重新回到正常生育的轨道上了。
于是,在2209年,继《联合国宪章》之后人类最重要的文献——《永生宪章》诞生了。这份文献第一次界定了“永生权”的概念。
当然,“永生权”的说法并不严谨,事实上,也从没有任何官方文献使用“永生”这个词(“永生权”的正式名称是“基于人类已有技术的防衰老权”,《永生宪章》的正式名称是《人类防衰老权宪章》)。不过大家还是愿意这样简称它。
《永生宪章》规定,“永生权”属于全人类,一切用于保障该权利的技术也都属于全人类,而且这些技术(主要是基因编辑技术)必须由官方统一监管。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永生宪章》的签约国都承认,虽然《宪章》的效力高于本国法律,但“永生权”是权利而不是义务。也就是说,当一对父母愿意让孩子接受防衰老基因编辑时,他们应该得到这方面的帮助,但他们也可以选择不让孩子接受这样的编辑,这完全是自愿的。
庞黄记得某本历史书(真的书,纸质的那种)上好像提到过,直到2240年代,还有人选择不让孩子接受防衰老基因编辑,原因是他们希望孩子能体验对有限生命的珍视感,并拥有自然衰老的过程体验。
但这样的“古代人”(出生前没有接受防衰老基因编辑的人类)终于销声匿迹。这是因为,当那些没有接受编辑的孩子得知事情的真相,他们往往无法接受这一真相。
他们要么自暴自弃,要么铤而走险,甚至对生身父母反戈相向。最能代表这部分人心态的,大概是一个叫伊戈·布洛林的人在杀死自己父母前说的话:“如果我厌倦了生活,我可以自己选择去死。但你们无权替我做这个决定!”
于是没有父母再敢替孩子做这个决定。毕竟,《永生宪章》严禁人们在出生后再接受任何形式的基因改造,并再次重申医疗结构没有义务必须治好一切可能致死的疾病,这些规定直接堵死了挽回“父母错误选择”的可能。
当然,不管怎么说,《永生宪章》还是让人类又一次获得了平等。而且,这一次的平等看上去是永远的。
然而新的问题又来了。
2313年,最后一个“古代人”离开世界,从那以后,地球人口将只会增加,不再减少。
也就是说,总有一天,人口增长会突破太阳系资源的承载力。
马尔萨斯那个被嘲笑了6个世纪的预言,终于成为近在眼前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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